荆致说得情真意切,所做之事与他的言语一致。横看竖看,左看右看。桂小山看不出问题。君既明轻笑一声。“说的话是否真心,做的事是否真心……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,可谁规定了,不能够把话只说一半,事只做一半?”说出来的这一半,是好的。没说出来的另一半,是坏的。君既明这声笑,多少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在其中。跳出局外,见着荆致与荆怀父女两,他一直都在观察。也正是在这观察中,他忽然意识到了——意识到了前世被他下意识忽略的许多事。桩桩件件,点点滴滴……草灰蛇线,伏脉千里。早有征兆。只是他不愿意信。“巡检记录中,师兄可曾注意到了?”听他发问,桂小山一怔:“注意到什么?”莫非巡检记录有差错?可在桂小山看来,荆致给出的历年巡检记录无懈可击,非常完美,足以佐证他这位镜明城主的尽责称职。君既明:“注意到,失踪人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减少的?”随着他发问,方才在库房里翻阅过的巡检记录一一在桂小山脑海中浮现。“两年前!”话脱口而出,桂小山站定不动了。两年前……好微妙的时间。荆怀也差不多是两年前才开始偷盗藏宝库的灵宝的……这其中,又会有关联吗?心里头沉甸甸的,桂小山表情复杂:“可是为什么呢?”假如荆致知情,为什么瞒着自己?这不也是一种为虎作伥的帮凶行为吗?但在密室中,荆致提出要帮忙也是真心实意,不掺假的…… 桂小山看不懂了。何况,荆致身为被册封的一城之主,明明清正之气不会允许他做出有害人族的事。君既明微笑不语。他只是指出了一个疑点,给桂小山看到。桂小山如何想。他不关心……“师弟你说的有道理。”桂小山唏嘘道,“只是……”巡检记录的记载在心中浮现,与之一同浮上来的,还有这些时日住在镜明城的记忆。什么都可以作假,但城内居民的心做不了假。“我暂且持保留态度,还想观察观察。正如师弟你先前所说,当务之急是找人。”……呵。君既明唇角微勾,哂笑不已。自重生以来,他以为没有,实际上一直萦绕于心的郁愤之情终于喷薄而出。“那我们打个赌吧。”“赌?”“就赌荆致是不是好人。”君既明语气轻佻,讥诮散漫。偏偏又十分冷静。话音落定的那一瞬,君既明便接受了这一事实——遥望六百年。他站在镜明城,看到死在无名渊的那个君既明。恍然发觉,原来……原来他还是想要问个究竟。从山洞醒来的那一刻起。即使经年血战的煞气已然收敛,他的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燃着火焰。这火焰灼烧着他,驱使着他,日夜不停,要他去问个究竟。我为什么会死?我为什么不记得死前的记忆?我又为什么会重生?……我这一生,成功或是失败,该如何定论! 如果用言语问不出来。那就拔剑去问!桂小山有些诧异。他与师弟认识以来,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富有攻击力的一面。但他果断答应下来了:“好!”赌就赌!这才对嘛!这般意气,才有少年样。桂小山心中甚是欣慰。先前看师弟,不过十七岁,偏偏满心愁闷。——当然,师弟没说,是他自己看出来的。他在茶摊见到师弟的第一眼,灵觉便告诉他,这位师弟的心在茫茫然飘落。虽外表如仙露明珠,风神秀异。可红尘四顾,内里是一个迷茫的人。而如今。桂小山直视,观察君既明的神态。而如今,师弟心中尘埃扫尽,恰有一股争锋之气。正是:前路已定,只管向前。第14章城卫兵处的库房,和烛草家南辕北辙。君既明和桂小山两人匀速走在街道上。“我安排大崽去盯着荆致了。”桂小山说道,“喔,对了,师弟,我还没给你介绍过——大崽二崽,是我养的两只灵蝶。做不了什么大事,但在潜行探查上还是可以的。”君既明点头表示了解。他们如今已经走到了筒子巷口,大槐树在风中招摇枝叶。远远能见到郝小黑在槐树下,带着一帮小屁孩玩游戏。君既明看向那边,说道:“只是路过?”桂小山:“只是路过。”“原以为,你会去和他打个招呼。”君既明说道。桂小山爽朗一笑:“没必要吧?该和他的缘分,我已经给他了,至于有没有机会兑现?那就看后面的缘分了——说起来他们真轻松,羡慕呀。” 君既明也笑:“玄清教不轻松么?”